门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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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六十五章：门殒

　　赤金大门的哀鸣，从沉闷的撞击声，逐渐演变为一种令人牙酸的、结构濒临解体的刺耳撕裂声。门上那传承自亘古的赤金符文，光芒已黯淡到如同风中残烛，每一次遭受冲击，都有细小的符文碎片如同剥落的墙皮般，从门体上崩解、消散。

　　噬界之灵的愤怒，化作了最纯粹、最野蛮的规则洪流，不再有任何技巧与试探，只剩下以绝对力量碾碎一切的疯狂。那只由无数世界残骸与冰冷规则构成的巨眼，死死镶嵌在昏沉雾气之中，瞳孔深处燃烧着被蝼蚁伤及的暴怒火焰，死死锁定着门内那簇虽然微弱，却顽强抗拒着终结的“薪火”。

　　“顶住！加固大门基座！”阿公嘶吼着，带领着所有能调动的人手，将一块块刻画着加固符文的赤金矿石投向大门与岩壁的连接处，试图延缓那必然到来的结局。符文亮起，却如同投入狂涛的石子，瞬间被那规则层面的冲击湮灭。

　　赤羽与共鸣者小队结成的屏障，在领域压制下已缩小到仅能覆盖大门最核心的区域，光芒明灭不定，每一次承受冲击，持板的战士都口喷鲜血，却无一人后退，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构筑着最后的防线。

　　林渊立于薪火王座的虚影之前。那由信念与法则交织的光影，在无边死寂的压迫下，范围已被压缩到他周身三尺之内，光芒也不复之前的璀璨，却依旧稳定地燃烧着，如同暴风雪中最后的篝火。他的脸色已不是苍白，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，身体依靠着无形的意志支撑，才没有倒下。

　　他不再发出宏大的宣言，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即将破碎的大门，看着门外那冰冷的巨眼。他的意识，如同最精密的仪器，感受着每一次冲击的力度、角度，计算着大门崩潰的最终时限，同时，也在与体内那三道沉寂的碎片，与身后所有幸存者燃烧的意志，进行着无声而紧密的交流。

　　他在准备。

　　准备在门破的那一刻，绽放出……最极致的光。

　　“左翼基座符文链断裂三成！”

　　“右侧门轴出现规则性裂痕，修复无效！”

　　“屏障能量储备低于临界！最多……再承受三次冲击！”

　　坏消息接踵而至，每一个字都如同丧钟敲响在众人心头。

　　赤羽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，回头看了林渊一眼。他的背影依旧挺拔，却单薄得让人心碎。她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计划，但她知道，他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。而她，亦然。

　　“所有人！”赤羽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，却带着一种与林渊相似的、与命运抗争到底的平静，“准备近身战！门破之后，用我们的骨头，卡住亡林前进的脚步！”

　　战士们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，岩火的光芒虽微弱，却在瞳孔深处燃烧。没有恐惧，没有哀嚎，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、与脚下土地共存亡的决绝。

　　轰——！！！

　　第四次冲击到来！

　　左侧大门基座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，大片岩壁连同上面的符文轰然坍塌！赤金大门向内侧倾斜了一个可怕的角度！

　　轰——！！！！

　　第五次冲击！

　　右侧门轴处的规则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整个门体！巨大的门板上，一道贯穿上下的、触目惊心的裂痕骤然出现！

　　门，要破了。

　　就在这死寂与毁灭交响的最终乐章奏响前的一刹那。

　　林渊动了。

　　他缓缓抬起了右手，并非指向大门，而是轻轻按在了自己胸口，那薪火王座虚影的核心之处。

　　他的目光，越过即将破碎的大门，与门外那冰冷的巨眼，完成了最后一次对视。

　　没有挑衅，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种……洞悉一切的怜悯，与一种……即将完成使命的坦然。

　　“以破灭世界之遗言为薪……”

　　“以不屈人族之意志为火……”

　　“以此身……为最后的柴薪……”

　　他的声音很轻，如同梦呓，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最终的律令，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。

　　“焚。”

　　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，没有璀璨夺目的光爆。

　　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，那一直守护在他周身的薪火王座虚影，连同他体内那三道世界碎片的光芒，骤然……向内坍缩！

　　所有的光芒，所有的信念，所有的法则意蕴，都在这一刻，被强行压缩到了极致，汇聚于林渊的胸口，化作了一点……极致的、无法用颜色形容的……“原点”！

　　这一点“原点”，散发出一种超越了一切声光色彩的“存在感”。它仿佛抽空了周围所有的声音，所有的光线，甚至……所有的规则！

　　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　　那即将落下的、注定毁灭大门的第六次冲击，在空中莫名地停滞了一瞬。

　　门外那冰冷的巨眼中，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、名为恐惧的情绪！

　　它感受到了！那“原点”之中，蕴含的不是抵抗，不是防御，而是……殉爆！是一个承载了三个世界遗言与一个族群最后意志的个体，所能发出的……最决绝、最彻底的——自毁！

　　他想拖着它一起……归于终极的虚无！

　　“不——！！！”噬界之灵的意志，发出了尖锐到扭曲的咆哮，试图收回力量，试图后退！

　　但，晚了。

　　那一点“原点”，无声无息地，绽放了。

　　没有声音，没有冲击波。

　　只有一道纯粹的、抹消一切的……“无”，以林渊为中心，如同水波般，温柔而又冷酷地，向外扩散。

　　首先触及的，是那扇饱经沧桑、濒临破碎的赤金大门。

　　在接触到那“无”的波纹的瞬间，巨大的赤金之门，连同其上所有古老的符文，没有崩碎，没有爆炸，而是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字迹，就那么……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
　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，仿佛它从未存在过。

　　紧接着，是门外的昏沉死寂，是那只由世界残骸构成的冰冷巨眼。

　　巨眼发出了无声的、极致恐惧的扭曲，试图闭合，试图融入亡林深处。但“无”的波纹温柔地拂过它，那巨大的眼睛，连同其周围浓郁的亡林雾气，同样……被抹去了。

　　如同沙滩上的图案，被潮水轻轻抚平。

　　波纹继续扩散，所过之处，亡林的侵蚀，畸变的残留，规则的压制……一切不属于赤石谷本身、不属于“生”之范畴的存在，都在悄然间，归于“无”。

　　这过程，安静得可怕。

　　新生崖上，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。

　　看着那守护了他们无尽岁月的赤金大门，如同幻影般消失。

　　看着那令人绝望的死寂领域，如同晨雾般消散。

　　看着门外，那原本被昏沉笼罩的谷地，第一次，清晰地暴露在……一片虚无的、没有任何色彩、没有任何物质的……绝对“空无”之中。

　　林渊，连同他脚下所站立的那一小片新生崖土地，成为了这片“空无”之中，唯一的“存在”。

　　他依旧站在那里，右手按在胸口。

　　只是，他胸口处，那曾经汇聚了所有光芒与信念的“原点”，已然消失。

　　他体内的力量波动，彻底沉寂，如同枯井。

　　他周身的薪火王座虚影，也消散无踪。

　　甚至他自身的“存在感”，都变得极其稀薄，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入周围的“无”中。

　　他缓缓地，极其缓慢地，转过了身。

　　他的脸上，没有任何表情，没有胜利的喜悦，没有牺牲的悲壮，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的……疲惫，与空洞。

　　他看着身后那些劫后余生、却满脸茫然与悲恸的幸存者们，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。

　　但最终，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。

　　他的身体，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，向后，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　　倒在了那片被他以自身为代价，强行净化、开辟出来的，“空无”的边缘。

　　赤金大门，殒。

　　噬界之灵，退。

　　而代价，是林渊燃尽了一切，包括……他自己。

　　新生崖，守住了。

　　却仿佛，失去了一切。

　　赤羽第一个冲了过去，跪倒在林渊身边，颤抖着伸出手，探向他的鼻息。

　　微弱的，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，拂过她的指尖。

　　他还活着。

　　但也仅仅是……活着。

　　她抬起头，望向门外那片吞噬一切的“空无”，又看向怀中生机如同游丝的林渊，泪水终于决堤，混合着血与灰，滴落在他苍白如雪的脸上。

　　门，没了。

　　未来的路，在何方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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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（第六十五章完）

　　林渊以自身为柴薪，引动薪火王座与三块世界碎片之力，极尽升华后坍缩自毁，释放出抹消规则的“无”，一举摧毁赤金大门、重创噬界之灵并净化大片亡林侵蚀。代价是其力量、信念乃至大部分生机燃尽，陷入濒死昏迷。新生崖绝境逢生，却失去了最大屏障与精神领袖，面对门外未知的“空无”，前路茫然。本卷高潮落幕，留下巨大的牺牲与未知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