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星落村的灯火
离开回音谷时,老向导往林德行囊里塞了一包晒干的“回声草”,草叶上的纹路像波浪,据说泡水喝能安神。“往南走是星落村,”他指着夕阳的方向,皱纹里盛着金光,“那村子邪性,每年七夕都有星星落在田里,拾到星子的人,能梦见往后的事——不过啊,梦这东西,太真了反而累。”
林德沿着他指的路走,脚下的草渐渐染上秋黄,风里带着稻穗的甜香。黑岩藤的新芽微微发亮,指向远处一片被炊烟笼罩的村落,【检测到稳定的生命能量场,伴随周期性能量脉冲,与天体运行同步】。
星落村的村口立着块矮石,上面刻着“星落”二字,笔画里嵌着细碎的银砂,在暮色里闪着微光。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石旁,手里捧着块拳头大的石头,石头上布满星星状的凹痕,正往石缝里塞野菊。
“你是外来的?”小姑娘抬头,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子,“我叫阿月,我娘说,今天有客来。”
林德看着她手里的石头:“这是……星子?”
“是去年七夕拾的。”阿月把石头往他面前递了递,石面凉丝丝的,凹痕里的野菊沾着她的体温,“我梦见我爹从镇上回来了,还带了麦芽糖,结果真的灵了!”
村里的土路上,几个妇人正往晒谷场搬竹筐,筐里装着刚收的谷子,金黄的谷粒从缝隙漏出来,像撒了一路的碎星。见林德跟着阿月走,有人笑着打招呼:“是来等星落的吧?快到晒谷场去,张叔正搭观星台呢。”
晒谷场在村子中央,场边的老槐树上挂着红灯笼,几个汉子正踩着木梯,往树干上绑横木。一个戴草帽的老汉指挥着:“再往左点!去年星子就是落在那片田,观星台得对着那儿才准。”
阿月拉着林德跑到场边,指着田埂上的稻草人:“那是我扎的!去年星子落下来时,稻草人身上沾了好多银粉,到现在还闪呢。”
林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稻草人身上的粗布果然泛着细碎的银光,像落了层没化的霜。黑岩藤的新芽轻轻颤动,他能感觉到,那些银粉里藏着微弱的能量,与夜空的星辰遥相呼应——老向导说的“星落”,或许不是真的星星,是某种天体能量与地脉交汇时落下的能量结晶。
“后生,是来寻星子的?”戴草帽的张叔从木梯上下来,手里拿着个缺角的陶碗,碗底结着层银色的痂,“这是十年前拾的星子化的,泡在水里能治心口疼。不过啊,看你这气色,不像来求医的。”
林德摸了摸腕间的藤蔓:“听说这里的星子能让人做梦?”
“可不是嘛。”张叔蹲在田埂上,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星图,“有的人梦见发大财,结果第二年真的挖着了老地窖里的铜钱;有的人梦见亲人走了,哭着寻去,才发现是虚惊一场。”他顿了顿,树枝在地上戳出个小坑,“但也有不灵的。前年,李婶拾了星子,梦见她儿子考上了县里的学堂,结果那孩子偏要去学打铁,气得李婶把星子扔了——你说,这梦是准还是不准?”
林德看着他画的星图,图里的北斗七星被画成了七个歪歪扭扭的勺子,却奇异地与夜空的星象重合。他突然想起回音谷的潭水,那些被记住的声音,和这里被梦见的未来,其实都一样——不是定数,是人心的念想在借着外物说话。
入夜后,晒谷场渐渐热闹起来。妇人们端来南瓜粥和炒花生,孩子们举着灯笼在场边追逐,灯笼的光落在田里,像散落的星子。张叔的观星台搭好了,是个用木架支起的高台,上面铺着稻草,能坐十来个人。
“快到时辰了。”阿月拉着林德爬上观星台,指着东边的夜空,“去年星子就是从那儿落的,拖着尾巴,像着火的风筝。”
亥时刚过,夜空突然亮了一下。不是月亮,是一颗拖着银尾的星子,从云层里钻出来,斜斜地往田里坠。孩子们欢呼起来,举着灯笼往田里跑,汉子们也扛着锄头跟上去——星子落地时会砸出小坑,得趁银粉没散赶紧拾。
林德拉住要往下跳的阿月:“等等。”他看着星子坠向的方向,那里的地脉能量突然变得活跃,黑岩藤的新芽直指地面,【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冲击,落点下方有地脉节点】。
“怎么了?”阿月仰着头,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,像落了层金粉。
“那下面……可能有空洞。”林德刚说完,就听见田里传来“咚”的闷响,不是石头落地的声音,是重物掉进空洞的回声。
“不好!”张叔大喊着往田里跑,“二柱刚才往那边去了!”
林德跟着冲下观星台,黑岩藤的藤蔓顺着地面蔓延,迅速锁定能量异常的位置——在一片芝麻地中央,有个碗口大的洞口,边缘的泥土泛着银光,洞里黑黢黢的,能听见隐约的呼救声。
“是二柱的声音!”有人喊着,要往洞里跳。
“别碰!”林德拦住他,藤蔓的尖端探进洞口,传来刺骨的寒意,“下面有寒气,可能是地脉裂缝,贸然下去会被冻伤。”他让藤蔓顺着洞壁往下延伸,“抓紧藤蔓,我拉你上来!”
洞里的呼救声断断续续,过了约莫一刻钟,藤蔓突然绷紧,林德运起地脉阳气,猛地往上拽——二柱抱着藤蔓被拉了上来,裤脚沾着银粉,脸色冻得青紫,手里却紧紧攥着块拳头大的星石,石面闪着幽蓝的光。
“下面……下面有好多星子。”二柱哆嗦着说,“像铺了一地的碎玻璃,还有风往里面灌,呜呜的。”
张叔用锄头往洞口探了探,锄头刚碰到洞底,就传来“咔嚓”的脆响,像是冰裂的声音。“是地脉冻泉。”他脸色凝重,“老辈说,星子落进冻泉,会把泉眼冻住,明年的庄稼就长不好了。”
林德看着那块幽蓝的星石,突然明白——星子不是从天而降,是地脉冻泉的能量顺着裂缝喷到空中,又落回地面的结晶。如果任由裂缝扩大,冻泉的寒气会冻伤土地,难怪村里的人说“星子太灵反而不好”。
他让黑岩藤的藤蔓顺着洞口往下生长,注入地脉阳气,藤蔓接触到寒气,发出滋滋的声响,洞口边缘的银霜渐渐融化。“这样能暂时稳住裂缝,”他对张叔说,“明天得找石匠来填水泥,把泉眼彻底封上。”
张叔连连点头,指挥着汉子们搬石头围在洞口。阿月捧着刚拾的小星石,递到林德面前:“这个给你,能做个好梦。”
林德接过星石,石面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,却不刺骨,反而带着一种清透的温和。他想起老向导说的“梦太真了反而累”,或许真正的星子,不是用来做梦的,是提醒人——未来再远,也得一步一步走,就像这地脉,得慢慢养,才能长出好庄稼。
第二天天亮时,林德帮着村里人封好了泉眼。离开星落村时,阿月往他行囊里塞了包炒芝麻,芝麻里混着几粒闪银光的星子碎末。“我梦见你还会来的。”她仰着头笑,羊角辫上的红绳在风里飘,“带着好多人来,看我们的新粮仓。”
林德回头望了望,晒谷场的灯笼还亮着,在晨光里泛着暖黄,像一颗落在人间的星子。他摸了摸行囊里的星石,突然觉得,有些梦不用太灵,只要心里信着,走着走着,就真的能走到。
黑岩藤的新芽指向南方,那里的地平线上,有新的炊烟在袅袅升起,像无数盏等着归人的灯火,在风里轻轻摇晃。